我们还是避开朦胧未知的海域吧,弗拉库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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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锤基】无题

*太累了以致于没法取标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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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小心谨慎,敬他、畏他,尊他为王。


“我偏要爱他、憎他,要他求而不得。”


将有灾殃。


“我就是他的灾殃。”




神有最缓慢的衰老,尽头是死亡。少有神是衰垂而亡,他们的陨落如星辰焚毁,灿烂得让人忘记是非衡量,只能掩目叹息。多数情况下,悠长生命是一种保证:除非将这一世尝得透彻,直至绵延溪流最后一滴;生命没有其他可能。


我很厌倦了。


他用手指抚弄着风里新生的花,轻轻说,比叹息稍微沉重一些。


索尔背对他而立,仰头看着高大林木的树冠是如何切割昏晓。他没有回头,在心里记下了这是第一次听洛基说起厌倦。


他一向是这样:在真正的厌倦情绪追来前,率先扔下一句道别,施施然转身寻找下一个新鲜玩物。


“我厌倦了这个小刀。”


“我厌倦了这支曲调。”


“我厌倦了晚间的散步。”


然后他抛下小刀、曲调、晚间散步,很是潇洒地远远走开。后来索尔偶然透过门缝看见洛基流连在收着小刀的柜子前,眼神缠在小刀上,从刀柄花纹到刀尖寒芒。那不是厌倦的神态。


他是害怕自己将会厌倦,更怕在厌倦袭来时自己的喜爱覆水难收。所以在每一份情绪即将越过界限时,他即宣称厌倦,逃开一切将有而未有。他一向是这样。


但这次是很独特的,他没有说厌倦了什么,仅是厌倦。


他很厌倦了。


索尔睁着眼,任由日光从林叶间隙直坠在眼里,烧灼的轻微痛觉不是不可以忍受。身后的洛基自顾自地聊起了花要如何配在剑鞘。


“你看这一支···如何?”


金发的神回头模糊地瞥见一汪的花色烂漫。


“为何是在剑鞘?”


不够英武,他想。


“收剑入鞘时,有我的注视。”


索尔不必多想也知道,那双眼睛是如何璀璨胜过星辰,更非花束能比。


“你在我身旁。”


无需借由花束来模仿你的眼神,你将在我身旁。索尔没有多说什么,他单纯觉得没有其他可能性。两份重叠的余生悠长。


洛基悠悠哼着一支曲调,前些日子他从一颗已经死亡的星星上学来的,他说每个生命尽头都有这样几段音符,如果能遍览世间足够多的死亡,就能学会亡灵的歌,在新死与方生之间求得出路。


怎样算足够?


索尔记得每一次带着洛基出战,长日落尽,满地夕阳余晖比不上血色迷眼。高大俊美的神祇逆着光从尸骨堆上一路踩过来,黑色长发垂在风里,一面缓慢地行、一面低沉地歌,所有厮杀都成了最粗糙的前调,有他一眼看过来,也觉得此地将有繁花似锦、将有春风生万物。


他每次能多拾一两句,偶尔会是三四句。


洛基垂手看着不远处,幸存女子伏在战死的爱人尸体上无声地哭。索尔单膝跪在一步远,低头说着什么,大抵是歉意,没能及时赶到。


女人的长发散落拖了一地,蜿蜒有一缕恰到洛基身侧。他弯腰捧起长发,却看着青丝从最末端慢慢朽白,几个呼吸间已是霜雪白头,女人似无知觉,默然流泪。


此族女子一生蓄发,待到嫁与爱人那日才会盘成发髻。洛基立在几步远外闭眼深呼吸,直到索尔揽着他的肩转身远去。


“五句。”


“这么多?是因为方才战死的那位吗?”


“不。是因为没死的女人。她身上的死亡比逝者重得多。”


他此刻就哼着未完的歌,对索尔的话避而不答。


第二次听他说厌倦,是在旁观一夜星辰坠落如雨后。洛基无声地注视着索尔侧颜,像在衡量着什么,最后叹息着说:


“我很厌倦了。”


索尔惊讶地问:“但星雨是数百年都难有一次,你厌倦它了?”


洛基摇摇头,抬手指向正划过天际的一颗星,问索尔:


“你爱它么?”


它壮丽、灿烂,燃烧着自己这样无畏地坠落。


“爱。”


洛基用手掌盖住索尔眼睛,轻声念了几句咒语。索尔再睁眼时,眼前幻象不停移转着。先是中庭的夏日,人们徜徉在湖畔林间,有小孩笑着跃进母亲怀里。脆弱而美丽的文明,在蓝色星球上繁荣。


“爱吗?”


“爱。”


幻象再旋转,阿斯加德的子民在街道上言笑甚欢。仰仗神灵光辉,生命的姿态如此无畏而强大。


洛基又说:“你也爱他们。”


“我爱他们。”


洛基抿着唇收回手,没再继续问。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,很轻地念了一句:


“瞧,我很厌倦了。”


厌倦你爱着天地广阔众生,厌倦你甚至将这份爱放在己身之前。


“我也爱你。”


身后的索尔突然出声说。


洛基没有回头也知道现在的索尔是一幅怎样的神情。他的眼神永远是烧灼的热度,像太阳,情意绝非作伪;洛基只是恨着那一个“也”字。一想到自己和天地众生一样排在那份爱里,他只觉得委屈了自己这份自私又怨憎的爱。


索尔没有追过去,席地而坐把一夜星落看到尽头。天空陷进越来越深的墨蓝中,索尔叹了一声,也不知再对谁说或者仅是自言自语:


“但我真的爱你。”


我不害怕你的厌倦,也不害怕你的怨憎,唯一的遗憾是我没有办法以同样的爱回赠。爱着天地众生,神没法割舍。


在某个深夜,月光温柔地落满山丘。他从最深的梦里醒来。


他端详着索尔的睡颜,随后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。


等索尔伸手探向一侧,发现洛基不在时,他也起身走出房间,在花园长长阶梯之下找到了洛基。


黑色头发沾着水汽十分柔软地披散在他肩头,洛基闭着眼,轻轻哼唱着一支已成曲调的歌谣。


亡者之歌。


他踩在满地月辉上轻歌而行,闭着眼不去看脚下道路,索尔故意站在他身前,任由洛基靠进他怀里。


“你学会了?”


“学会了。”


“可你什么时候看了足够的死亡,又为何是在今夜学会?”


“因为我梦见了。”


“梦见什么?”


“死亡。”


洛基双手收拢在索尔后颈,慢慢拉向自己。他的嘴唇带着深夜的凉意,又分明吟着曲调,慢慢唱进索尔心底。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,但这样的悸动与恐惧太像第一次,在索尔的震怒间洛基轻轻一笑后吻住金发神祇的嘴唇,最浓重的另一种情绪消弭了怒意,强烈得让人恐惧。因为让人忘却自己。


此夜的吻就像那样,两人闭着眼凭知觉慰抚彼此。


他梦见了死亡。


在无边宇宙间渺小的飞船上,原本强大的神祇跪在地上,眼睁睁看着子民一个接一个消亡而无能为力。蓝色宝石。他看着自己迟了一步,在一瞬间被怨怼支配,等交出蓝色宝石时地上的金发神灵已经没了生息。他看见自己跪倒在旁,要把刀往自己心口送,而满室寂静无声,泪水砸在地上太过分清晰可闻。


洛基探出舌头顺着索尔唇的轮廓温柔地舔吻,忍住梦里残留的泪水。


他没能像女人一样在爱人尸首前青丝化白头。他什么都没能做,静静地被火焰吞没。


他梦见了一次这样的死亡,远胜此前所有亲眼所见、亲身所历的死亡;在睁眼的时刻,那支曲调就完整了。他学会了亡者之歌,透过死能参悟生,踩在薄冰上去求一个前路,他如此地憎恶那场梦境。


“我很厌倦了。”


他这样说。把吻拉到终点,注视着索尔的眼睛,再说了一遍:“我很厌倦了。”


早该停下来,而不是等这样的情绪蔓延成覆水难收。但我实在爱你,以至于没法抗拒。而这让我厌倦。


“倘若有一日我离开,”洛基捧着索尔的脸说,“不要恐惧惊慌。”


“不要离开。”


“但我若有朝一日离开了你,索尔。你要记得这一日我曾为你唱过的歌谣,我看过的所有死亡都在一首歌里。但直到最后我才发现重要的不是死亡的数量,而是重量。单有一次死亡,也抵过千百次其他死亡的悲伤。死亡是场诡计,我亲爱的哥哥。等到一切烟霞都消散的时候,等你爱过所有世间万物能够放下的时候,等你看清我所有厌倦的时候。我保证···”


“我向你保证,太阳会再次照耀在我们身上。”


他说到最后,又忍不住吻过去,一只手盖住索尔眼睛,另一只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。




街心公园。


身量高大的金发男子沉默坐在木椅上,看着被毁坏的地方又慢慢搭建起新房。城市依然运转着,少了一半灵魂的重量。人们照常奔走在街头,蹲在道旁失声痛哭的人一天天减少。葬礼很艰难,但日子也缓慢地流逝着。


很多人来他身旁问候。尽管他们自身也承受着难言的苦难,他们依然拜访这位神祇,询问是否一切尚好。


索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。只能扯出微笑,一边点头,示意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。


最后他们都走了。还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处理,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悲伤,索尔清楚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,继续日复一日地看着公园。


他回忆着最后一次听洛基说厌倦,在吻与吻的中间,语气不比先前更沉重,当时听来也只当是他又一次心生倦意。索尔想着那双绿眼睛是如何的勾人心魄,想着最后听到的那支曲调,想到他的承诺。


那些问题想到最后也没有答案。


一个花裙子的小女孩追着皮球跑到索尔面前,索尔弯腰拾起球递给她。女孩歪着头打量眼前高大的金发男人,奶声奶气地说:


“你看起来很累,回家休息吧。”


索尔点头微笑着说:


“我知道。”


我也很厌倦了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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