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还是避开朦胧未知的海域吧,弗拉库斯

© 群山皆惊
Powered by LOFTER

渡河

*谈谈逝者

*涉及cp:盾冬、锤基、虫铁(笔墨递减)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死亡是一条河流。


他意识到眼前的场景并不完全陌生。巨大的太阳悬在天际,将落未落,河上铺了一面血色余晖,他立在河畔,脚踝浸在冰凉河水里。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后颈,如果记忆尚还准确,在失去意识前一秒自己被掐着提在半空时望进那双眼睛里,甚至并无杀意,是惋叹。身后是索尔的嘶吼,在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刻听见他的痛苦,是一种双重窒息。


洛基摇头,就地坐了下来。他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,但有些东西绊住他的脚步,让他一时半刻还不想趟入那条河流。迎面来的风夹着潮湿的河岸泥土气息,半个太阳陷进水里的时刻,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

新来的人沉默着注视落日,河水静静流淌,天上行云在河面投下黑色的柔软的影子。


“你也来了。”洛基抬眼看了看金属手臂的男子,语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别的。


巴基点头的弧度不大,棕黑头发散在肩上,他看上去不像从战场刚脱身的人;像一个正往家走的旅人,在望见门廊前绿意盎然草坪时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。他眼里还留着一份平淡的期待,一个流亡者望见归途时候的期许。


“你家那傻大个呢?”


“还在那儿。”


二分之一的生者世界,史蒂夫一定还在那里,也许正垂着头跪坐在自己消失的地方。巴基摸了一下自己的金属手臂,凉意从指尖透上来。消失的时刻并不痛苦,或者说与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来说这种痛苦还够不上及格线,他唯遗憾留了史蒂夫在原地。这不是第一次了,命运得多残忍才会反复让人经历同一种痛苦,一边俯在人耳边低语:你要习惯这人世的苦难。史蒂夫总是被留下的那个,立于一切劫毁之上再寻前路。


倘若还有前路。


无路也要前行,他向来能将天堑踏成坦途。


“索尔怎么样,一时半会儿不会来吧?”


“你表达关心的方式还是老样子。”


诡计之神把眼神投向河流,平阔似无边际,滔滔向时间与空间尽头。他带着笑上下抛着小刀,小刀在半空旋转几周再稳稳被他握在掌心:


“我不怎么担心他。他是神。我只是希望他别忘了神也有弱处和需要停下来喘息的时候。”


万物有尽时。神也有燃烧殆尽的一天,洛基清楚索尔不可能停止燃烧自己,他仅希望索尔折耗得慢一些、再慢一些,留下修补填充的时间。


“你呢,担心你家那个傻大个吗?”


巴基仰头轻轻笑了,眼角有光,洛基看着他身上冬日战士的那部分慢慢褪下来堆在河岸上,当他提起史蒂夫时,永远是布鲁克林漫长时光中一切最初的样子。


“担心,又不担心。我知道他总能挺过去,因为他需要挺过去,我不担心他这点。”


“那担心他什么?”


“担心他偶尔会忘记自己是人,不是神。”


肉体凡胎,谈不上神能与星辰踏过久长年月;人类的终点线永远近在咫尺,若要以身试焰,其必承受重于寻常生离死别爱憎不能的试炼。


在夕阳完全落尽前,他们安静着没有开口。他们尚未能完全适应逝者的身份,谈起从前与现在时,时态是个恼人的问题。最后一道日影散在天边,晕染在河面,停留的时刻比一声叹息稍长。世界松开了紧握的手,慢慢滑入黑夜怀抱。


“怕吗,这地方。”洛基扬起下巴一指两人面前的河流。无声地流淌着,像是一个承诺:世上的一切永远不会不需要告别。“我来过几次了,眼熟。”


巴基摇摇头:“不怕,我也来过几次了。”


“你?你们人类不是只能死一次吗?”


“可我们人类有很多种死法。”巴基又把手搭回金属手臂上,似在追忆什么,缓慢抚摸着:“在我还以另一个名字为人所知时,我偶尔梦里来一次这条河流。后来史蒂夫找到我,记忆也找到我,我开始每晚都徘徊在河流旁。我们很多人早就死过了,我是其中之一。只不过他拉着我不让我走入河水,因为我们将在合适的时间一起趟过这条河。”


“听起来很肉麻。”


“所以我说不定比你更熟悉这里。逝者等待之处,彼岸是往生之地。”


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,脚步不徐不疾,听起来似乎成竹在胸。


两人回头,眼前是一片红色。


“回来。”


红色斗篷飞快从巴基和洛基脸上落回斯蒂芬肩头,甚是乖巧地蹭了蹭他侧脸。


“你这家伙也来了。”洛基哼了一声,别开视线。在经过洛基并不算友好的介绍后,巴基和斯蒂夫握了握手,进行了客气的互相问候:


“真巧,你也死了啊。”


打破空气中弥散的尴尬的是又一串脚步声。三人齐齐回头看,看见穿着红色紧身衣的男孩低头一步一步挪向河岸。


他在抹泪。相比于他们三人而言,少年人的情绪尚来得猛烈尖锐,何况还加上死亡。彼得停在离他们两步外,红着眼瞅了瞅眼前三人,选择转向其中稍微眼熟的一个。他向斯蒂芬走去,仰着头哽咽着说:“对不起···”


然后失力向前倾斜,额头轻轻抵在斯蒂芬胸前。接着是压抑的抽泣。他太害怕了,无论是离开地球在外星与过分强大的敌人作战,或是感受着规则之力碾压自己而过,还是把史塔克先生留在了孤星上;他很害怕这一切叠在一起的样子。


有人替他拂去脸上的泪,一边拍着他的后背。


彼得闷声说:“谢谢你,斯特兰奇先生。”


头顶传来斯蒂芬平静的声音:“不是我,是我斗篷。”


“···谢谢斗篷。”


红色斗篷团起一小角,温柔地在彼得脸上蹭蹭。


彼得突然想起什么,猛地退出一步向四周确认着什么,雀跃神色破开泪痕:“太好了,史塔克先生还活着。”


“他还有他需要做的事。”斯蒂芬抬手拍拍彼得肩膀,搂着他向河岸旁的洛基和巴基走去。


“那么我们现在做什么?”巴基出声问。


斯蒂芬望着眼前的河流轻而坚定地说:“过河。”


“过河做什么?”


“对岸有人在等我们。其他人应该去了不同河岸,我们先从我们这里渡过去。”


对岸还有一个世界在等着我们。


“那么弄条船来,法师。”


洛基伸着懒腰起身,把小刀插回腰间。


斯蒂芬顿了一下,似乎才考虑到这个问题:“我没船。”


“二流法师。”洛基翻了个白眼,没好气地说。


“那我们游过去?”巴基提议道。


眼前的河流平阔,河水涌向天边,一眼望去似无边际。渡河,渡河。


四人交换着同一种沉默,在这安静间洛基望向巴基:


“喂,我说你要不就在这里等着吧,别过河了。”


巴基注视着眼前奔涌不息的河水,没有立刻回答。他知道洛基的意思,该打的仗你已经打过了,当走的路你也走尽了,所信的道会有人替你守住。不必再劳身回转,既然一切已如此令你疲累,不必再回。


“反正你家傻大个过些年也会来这里找你的。”洛基又补上一句,他清楚人类的寿限。哪怕是超级战士,也终是凡人之身总有消耗殆尽之日。那时两个人就可以放下一切,任河水洗去灵魂深处刻着的倦怠,等下一世平淡寻常,一盏灯火也可燃过夜色万里,回家不再是沉甸甸的承诺,而是每个日子尽处再自然不过的一句询问。


回家吗?


回吧。


“我跟你们一起去。”巴基活动着金属手臂,很轻地说:“那个布鲁克林来的小个子,我得看着他。”


他一路走过的世界并不纯是光与受神恩赐眷顾的美,远远不是。但他知道最黑暗处亦能有顽强留存的星火,何况有他一人立在那里,便足以破开阴影再生心上不灭的光明。巴基想着史蒂夫的样子,与从前大不一样但也似乎一模一样,眼底写着的东西未曾变过,哪怕岁月荏苒。


洛基低头想了想,不再坚持。


他能理解这种心情。像每一次自己也会梦见遥远以后的情形,宇宙星体沿着各自的轨迹绕旋,周而复始,美丽如初;他们坐在浩渺星空下,长阶无尽,索尔拿着锤子自己拿着小刀···不,还是什么都不拿好了。两人肩并肩手拉手地安然坐在星空下,一切都是温和无害的样子,神明踩在时间之上,静静看着每一颗星星从诞生到死灭。身后是家园,身前是群星,身旁是彼此。洛基闭上眼,他能理解这种心情。


“小孩,怕吗?”


巴基回头问彼得。他红色紧身衣身下虽然肌肉线条清晰,但分明也还是少年人的身形,他毕竟尚年幼。彼得摇头,向前迈了一步,试探性地用脚尖点了点河面。涟漪从河岸漫向河心,微风和煦。


“我不想让史塔克先生等我太久。”


我追得不够快,又离开得太急。


“游到对岸去,会有新的开始。”斯蒂芬面色沉静,很有把握的样子。


多数讲出的故事都是线性,拉到最后结局寥寥无声也就作罢,听众如鸟兽散,说书人吹灭灯烛。而这个故事注定是环形,前进与后退并无差别,你在哪一点都是开始,同样哪一点也都可以结束。现在他们要去讲完这个故事,给它一个概率14000605分之一的结局。


“来吧。”


斯蒂芬走在前面,红色斗篷拢在他背后,其他三人随他向河流走去。


当他们踏入河流时,天地静了一刻。


还未等他们踏出第二步,仅及足踝的河水慢慢扬起波纹。在一片暗色中,原本浩荡无边的河流从中像被劈开,河水破开空气向天空上攀。河流向天上奔涌,留开一道平坦的路,从此岸伸向彼岸,目力所及之处仍只是茫茫一片,但彼岸在那里,没有人怀疑。


“干得漂亮,法师。”洛基仰头望着河水说。


“不是我。”斯蒂芬也抬头上望,嘴角带笑,眼神里闪动着光,神色如瞻仰一场神迹的敬与爱。


“走吧。”巴基收回惊异的视线,朝前看去。一眼望不尽的茫茫征程,所幸前方有所爱所求,有值得往复生死间的人与物。


四人步履纷落有差,小蜘蛛走在最前面,斯蒂芬走在最后面,四个人没有再说话,向前一步步迈去。渐行渐行直至消失在远处,日出的方向。


死亡是一条河流。而爱是海洋。


在一次又一次消耗殆尽后,还会有历劫新生的力量。

评论 ( 28 )
热度 ( 482 )
  1.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